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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部时报新闻●综合 龟兹小巷的“新生”密码 西部大事 大 山 兵 (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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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 山 兵 (四)

■文/吕占明

坑道训练这些日子,我在山下留守也忙得不亦乐乎。当时,部队伙食标准很低,基层只能靠自己养畜种菜自我补助,总部还为此定了个标准,称为“斤半加四两”,也就是连队通过抓养畜种菜,自我保障每个战士每天能吃到一斤半菜,一两肉、油、鱼禽蛋和一两豆制品,刚开始琢磨这些标准,心里真没底。

上下决心大,逢会提要求,还有个口头禅,咱大山沟里怕什么?这么多大山、草原,何愁养点儿种点儿!这硬任务,谁也不敢怠慢。

先开荒种地。挨着连队后山有个大沟叉,地势平缓,地质松软,大家一研究,二话没说,留守5个兵,外加“勇士”和一挂马车、两副犁杖,一把大火,官兵6人,三天三夜忙活得天昏地暗,别说,近百亩菜地还真就弄出来了!

这帮愣头青还真有点儿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!先把连队的猪圈收拾收拾,照猫画虎,用木桩子一捆一拦,圈扩了一倍;再把一栋闲置的战士宿舍腾出来,三下五除二,用树枝夹板做屏障,隔出六个区,鸡、鸭、鹅、兔、羊、牛,一个微型养殖场落地了!

圈舍里的禽畜,团里发一部分,连队到村里收一部分,小环境顿时热闹起来!

这天清晨,饲养员大斌端了一小盆鸡蛋来到连部:“指导员,咱连鸡下蛋了!”我惊愕:“多少个?”“16个。”大斌的声音有些颤抖。我眼眶一热:“你立即把它们煮熟,上午陪我去卫生队看病号,把连队最好的东西给伤员补身子。”“是”,大斌应允而去。

我手里拎着刚刚煮熟的鸡蛋,小心翼翼地坐上大斌赶的马车。

不多时,马车停在了团卫生队的大门口,正巧遇到了准备出门的沈莉莉,沈莉莉见是我,笑着问:“罗刚,来团里开会啊。”

眼前的沈莉莉,高挑,一套合身的军服,脸上略施粉黛,在这枯燥的大山沟里,仿佛是落在树枝上的百灵鸟。

见我愣神,沈莉莉压低了嗓音:“想啥呢?罗刚?”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:“今早连队养的鸡第一次下蛋、我来看看病号给他们补补身子。”

沈莉莉上下打量我,不吝啬地竖起拇指:“还是罗指导员啊,不过病号昨天被连队接走了啊。”

我有点惊愕。原来,昨天下午文书小王以连队名义,用村里伊万的马车把6个病号接走了。

我琢磨郝忠国突然把伤员拉上山,肯定与前几天团里通知的训练考核有关。几名伤员身体还没完全康复,就安排他们参加训练,实在不妥。

我匆匆告别了卫生队,一路快马加鞭,直奔连队坑道。

天是阴的,山风明显变凉,偶尔还有毛茸茸的雪花在飘落。

马车在山路上奔跑着。这是兴安岭雪花和鲜花同时盛开的季节,越往山上走,鲜花没了,六月的雪花却密了许多。

一个多小时的奔波,终于到了连队坑道。我跳下马车,搓一搓冻麻的双手。抬眼望去,还是第一次感受坑道训练的场景。郝忠国站在坑道口,手里拿着步话机,不断地下达着各种命令,接到命令的战士们在堑壕里奔跑着,身上冒着热气。远处的阵地,不断传回各种答复、口令,以及空炮弹声和投掷手榴弹的爆炸声。

坑道口后侧的小开阔地上架着一口大锅。锅下面的柴火正旺,锅里烧着水,周围青烟缭绕,连队正在做晚饭。

郝忠国迎面走来,用力地拍下我的肩膀:“你上山怎么不通知一声?”我也开门见山:“老郝,连队6名伤员未痊愈,怎么就上山了?”郝忠国看看我,并没有正面回答:“老罗,你上趟山不容易,这事儿咱俩吃完晚饭再研究。”

我俩边说边走,来到连队野外搭灶的炊事班。所谓炊事班,全部家当就是刚才介绍的那口架在火堆上的战备锅。只见两个炊事员从山上打下来一袋子雪,直接放入锅中,一锅雪,不一会儿化成了水。当我走到锅旁边,愣住了!谁能想到雪融化后几乎是一锅浑浊的水!战士们却并不在意,自然而然地把白菜、肉放入锅中,搅拌,翻炒撒上盐,又倒入酱油。战士们看看满脸错愕的我,宽慰道:“指导员,加入酱油颜色看起来就自然了。”这本是一句简单的自嘲,却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。

“山上训练就吃这个?”我问。“老惯例。”郝忠国答。“那么,这种条件6名伤员就更不该带上来。”我几乎有些急。“你认为什么条件可以让他们上来?”郝忠国皱着眉,一脸不悦:“罗指导员在怨我没跟你打招呼,兴师问罪来了。”我压低声音:“本就不该让他们上来,这是对战士的健康不负责任。”郝忠国有点震怒:“我的秀才指导员,请问,谁为部队敢打硬拼的精神负责?谁为部队轻伤不下火线的精神负责?我带兵十几年了,难道还要您来教我!”

郝忠国终归是—个老同志,尽管强词夺理,也得给他留点面子,总不能把抢第一这个小心眼儿摆到桌面上。

见我有意降了调,郝忠国也缓了些情绪:“老罗,不过我做得也不对,事先应该跟你沟通一下!再说他们上山后,主要是搞些保障工作。”

我沉着脸,没再说什么!郝忠国自知理亏,也没再说什么。

战士们依次排队打饭了,每人一碗菜,主食是馒头。战士们蹲在山坡上,一手端着雪水炖菜汤,一手用手指夹着三四个馒头,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汤,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馒头,那个香劲儿。

我注视着眼前这锅菜汤,从小王手中接过递来的饭菜,蹲在地上,学着战士们的样子,闷头大口吃了起来,嚼着满嘴难以说清楚的土味,我的眼睛湿润了。

不知道什么时候,郝忠国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,在靠近我的地方坐下。

这顿饭,我一共吃下四个馒头,两碗菜汤。刚才,我俩间的争吵,已影响到战士们的情绪,大家围着战备锅,除了喝汤发出的声音,没有一个说话的。

郝忠国自知理亏,率先打破了尴尬的局面:“小王,连队御寒的酒还剩几瓶?”“连长,还有四瓶。”小王抬起头来。郝忠国转向我:“老罗,你是第一次来坑道,按山上的规矩,得喝点儿酒,怎么样?”

小王见俩人有和好的征兆,特意为这场酒局推波助澜:“你俩怎么喝啊?”“拿六个碗来,倒满!”郝忠国干脆地说。小王急忙劝阻:“连长,可不能这样喝!指导员平时不喝酒。”

战士们看见我俩在坑道口摆起龙门阵,都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,三五成群到自己的阵地上研究考核科目去了。

郝忠国对我一笑:“咱俩搭班子还没喝过酒,今天在山上相互探探底,看看你是不是大山的儿子。我先打个样!”

想着刚才自己的态度,也确有不妥之处,我随即夺下郝忠国的那碗酒,仰头一灌而下,又喝了第二碗、第三碗。郝忠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镇住了,半晌没回过神来,过了好一会儿,才连声夸赞:“好样的!不愧咱四连指导员!”还拍下我的肩膀,随即也跟着喝了三大碗。

对于那天的事,我只记得大概,据文书小王后来回忆,我和郝忠国喝了很多,也聊了很多,而且聊得特别投机,互相说了很多知心话,从郝忠国的家、嫂子,一直聊到我的未婚妻方娟。

第二天,我把伤员带回了团卫生队。自那次以后,我挤时间就上山与大家聚一次,顺便带去点新鲜的消息,也算是一种安慰。渐渐地,我和郝忠国的关系不知不觉地密切了。我终于明白,其实我们很多方面蛮像的,有点惺惺相惜了。(未完待续)

(吕占明,作家,山东掖县人。长期从事党务工作和国际友好民间交往工作。曾出版长篇历史小说《野玫瑰》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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